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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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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彥亭都到自己面前了,寧母便拿出賬本,算盤歸零,給他好好算了算。

“你的俸祿和月例都是月初就發到了你的手裏,因著你還有應酬走動,我又額外每月給你八十兩銀子,這八十兩銀子,普通人家可以過好些年的,京城物價雖高,可八十兩也綽綽有餘,即使你偶爾給阿暖和朗兒買些什麽,也是足夠的。”說到這裏,寧母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,似是不經意地嗤笑一聲,聲音很輕,卻還是讓寧彥亭聽到了。

寧彥亭有些不自在。

果然,就聽寧母道:“你鮮少給阿暖和朗兒買東西。不過這也不重要,那本來就是給你花的,阿暖和朗兒少了什麽,我給他們補上就是。”

寧彥亭越發不自在,他移開目光,尷尬地道:“我以後會記得的。”

寧母涼涼地說:“若是記得就再好不過了。”

寧彥亭:“……”

寧母繼續撥算盤:“可這八十兩銀子也不夠你花的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寧彥亭下意識地反駁:“那可是八十兩銀子!”

“這月月初,我就已經將八十兩銀子給了你,這之後,你又問我討了一回,說是銀子花光了,我擔心你不夠,又給了你一百兩。”寧母的算盤撥到這裏,停了下來,擡頭問道:“如今才是初七,你這一百兩也花光了?”

寧彥亭:“……”

他想要搖頭否認,表示自己並不可能會花這麽多錢,可一和寧母的視線對上,再一摸口袋,頓時又失聲了。

若是沒花光,他這銀子又去哪了?

寧彥亭細細回憶了一番,這才訕訕道:“月初時,二弟去吃了一回酒,還買了個前朝的花瓶,三弟看上了幾把古扇,就……”

寧母涼涼地說:“你整個待在府衙裏,也能碰的到他們?”

“二弟三弟出門時忘了帶銀錢,派了小廝來找我,我給他們先墊上了。”

“你府衙離這市集可有不少距離呢,與其派小廝去找你,倒不如直接回家來,還是寧府更近一些。”寧母道:“以後你可得好好提醒他們,何必舍近求遠,是不是?”

寧彥亭仔細想想,說的很有道理,深以為然地道:“我下次就這麽提醒他們。”

寧母低頭,嘴角露出幾分譏笑,又說:“既然二弟三弟以後不來找你要銀子了,你的開銷本就,不大,往常我一月給你八十兩,如今已經是初七,就折個中,給你四十兩吧。”

寧彥亭皺起眉頭:“四十兩?”

“怎麽?不夠?”

“這……三弟想要買漱石先生的畫作,這四十兩,怕是還不夠。”

寧母故作驚詫:“他要買漱石先生的畫作,緣何要來尋你?”

寧彥亭將今天的事情說給了他聽。

寧母臉上的表情更加驚訝:“你給不出銀子,他回寧府取就好,你都與他的小廝說了,這還能怪到你頭上來?”

“若不是我,三弟也不會被朋友恥笑。”寧彥亭面露歉意:“他的銀子都拿來付了酒錢,已經沒有多餘的銀子來買漱石先生的畫作了。”

“啪”地一聲,寧母將算盤歸零,她合上賬本,冷笑一聲:“既然他有錢付酒錢,那為何要來找你?”

寧彥亭一怔。

他從來都對弟弟們的話有求必應,這有求必應已經成為了習慣,凡是兩個弟弟開口,就立刻答應下來,也不會細想,如今寧母忽然一問,他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是啊,既然有錢,為什麽還要來找他呢?

只是長年累月對弟弟的信任作祟,寧彥亭沒有多想,又好聲好氣地對寧母道:“可我已經答應了三弟,君子一言駟馬難追,這話都說出口了,你就給我銀子,讓我去買了漱石先生的畫作給他。”

“那以後呢?”

“什麽?”

“以後他們若是再來問你討要這位先生的畫,那些先生的書,你難不成也要全都答應下來?”

寧彥亭理所應當地道:“他們想要,自然是要給的。”

寧母冷冷地道:“既然他們想要,為何不自己掏錢去買,非要問你拿錢?你的俸祿和月例都給了他們,這本來就是你的,我也就不說什麽,可其他的,除了這八十兩,我一分也不會多給你,你願意讓他們占便宜,且讓他們去占,可他們休想惦記我的口袋。”

“你……你怎麽變得這麽無理取鬧?”寧彥亭深深地皺起眉頭:“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。”

“我從前當了個冤大頭,以後可不會再這麽傻下去。”寧母又低下頭來,拿起另外一本賬本,繼續看了起來:“要麽拿著四十兩走,要麽一分也別拿,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寧彥亭臉色陰沈:“你守著這些銀子,又有什麽用處!”

“怎麽沒用處?”寧母擡起頭來,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;“阿暖的名聲壞了,我不給她多準備點嫁妝,以後她被人看不起怎麽辦?”

寧彥亭一噎。

妻子將女兒搬出來,卻是讓他沒有話說了。

他張了張口,還想要說什麽,可又覺得再開口就是奪女兒的嫁妝,頓時又拉不下臉來。

他在原地站了許久,才訕訕道:“那就給我四十兩吧……”

寧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,才拉開抽屜,從裏面數出四十兩銀子,隨手拿一塊帕子裹了,交到了他的手裏。等寧彥亭一接過去,她便意味深長地道:“小心著用,你這個月可就只有這四十兩了。”

寧彥亭落荒而逃。

他逃出了門外,還沒走幾步,就遇到了過來尋寧母的寧暖。

寧暖問了一聲好,眸光一錯,落到了他的手上,頓時黯然道:“爹爹又要給二叔他們買東西呢。”

寧彥亭呼吸一滯,差點便繃不住自己的表情。

他倉促將銀子放入懷中,目光觸及到女兒臉上的失落,又想起妻子方才說的不曾給一雙兒女買東西的話,頓時心頭一軟,還不等他仔細思考,便脫口而出道:“爹……爹也給你買。”

“真的?!”寧暖驚喜地擡起了頭來,眼睛裏滿是欣喜和期待。

對上她的視線,寧彥亭一下子忘了其他,忙不疊地點頭:“自然,爹說得話,什麽時候不算數過?”

寧暖更是欣喜,她思索了一番,才說:“那爹爹,你能給我買枕柳先生的書來嗎?”

“只要書?”

寧暖張了張口,還想要說點什麽,可開口之前,她又想到什麽,遲疑地搖了搖頭:“只要這個就夠了。”

寧彥亭心中更軟。

他目光上移,註意到女兒今天只戴了一根白玉的簪子,烏黑的發被白玉簪子挽起,雖然好看,卻是簡單的很。他又回憶起兩位侄女頭上的精致首飾,又柔聲道:“爹看你平日裏打扮也是樸素的很,還不如你兩位妹妹愛打扮,不如,再給你買一套首飾來?”

“這會不會太為難爹爹了?”寧暖遲疑:“ 府中每月都有新首飾送來,不用麻煩爹爹了。”

寧彥亭卻是已經打定了主意,也不管寧暖再三勸阻,還是堅持要給她買首飾。

直到和女兒告別,他揣著一兜銀子轉過了一個彎,笑意才凝固在了嘴角。

壞了。

且不說弟弟的想要的畫就不止四十兩,給阿暖買首飾,當然也不能太差,被那只鳳蝶金釵比下去,可是……他哪來那麽多銀子?

寧彥亭低頭一看懷中的銀子,再想起女兒期盼的目光,頓時腳一軟,連忙扶住了旁邊的柱子。

今日才初七……

唉,今日怎麽才初七呢?

寧暖一進屋子,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和寧母說這個好消息:“爹說了,要給我買首飾呢。”

寧母搖頭:“他哪裏有那麽多錢。”

“是爹說的話,從來都會實現的。”寧暖笑著在她身旁坐下:“就看爹是要委屈我,還是要委屈二叔他們了?”

她說完,又想了想:“娘,你要不要將爹房中值錢的東西都收起來?”

“都收起來了,他拿什麽去當?”寧母說:“等他全都當完了,沒什麽能當的東西了,到時候寧家人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,不用太心急,只需要等著就行,我現在將他屋中的東西拿走了,他以後還要來怨我。”

寧暖點了點頭,又說:“不知道爹爹什麽時候才能醒悟過來,若是二叔他們真對他好,才不會整天想要這從手裏摳銀子了。”

寧母嘆了一口氣,道:“這之前,還得先委屈你一番。你被寧晴寧昕那麽汙蔑,娘都知道了,現在卻還只能讓你擔著這樣的名聲。”

“那就再等等便是了。”寧暖笑了笑:“若是名聲變好了,恐怕她們又要是視我做眼中釘,我倒是想要在娘身邊多陪娘幾年,若是我出嫁了,家中就只有娘一個人,以後二嬸他們再來找娘的麻煩,娘該怎麽辦?”

寧母感動不已,心中卻不是這麽想。

她心道:等找到了好人家,當然要先將你的親事定下,早點將你嫁出去。

若是不早點定下,她的阿暖這般好顏色,又被那安王看上了可怎麽辦?到時候聖旨一下,她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,也無法讓皇上收回旨意的。可要是阿暖身上已經有了婚約,那安王就算是再混不吝,也不至於做出強搶的事。

……

寧彥亭只得到了四十兩銀子,連買寧彥海說的漱石先生的畫作都不夠,他回去將屋子裏翻了又翻,卻是怎麽也翻不出多餘的錢來。

一早就答應好了弟弟,說是第二天就將錢送過去,可到了第二天早上,他卻還是沒湊到足夠的錢。

寧彥亭心中慌張,自覺沒有辦法滿足寧彥海的要求,更加不敢接到寧彥海的質問,到了第二天早上,天才剛微微亮,他竟是直接出門去了,離開時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,生怕會被抓住。

寧彥海左等右等,怎麽也等不到他送錢過來,這才忍不住親自去找他,誰知卻撲了個空,頓時氣急不已。

可上完了早朝,到了府衙,寧彥亭也還是憂心忡忡的。

不只是弟弟,還有女兒的首飾呀。

早上雖然是逃出來了,可晚上他還是要回家的。

若是弟弟問起來,他也還是拿不出足夠的銀子來,可若是女兒問起來,他也還是拿不出首飾來。

一想到會接收到女兒和弟弟的失望目光,他就覺得焦心不已。

等到正午,寧府送過來午膳,他也食不下咽,為銀錢的事煩憂。他正吃著,忽地聽到同僚的聊天,似乎是提起了當鋪。

當鋪?

是了!他還可以去當鋪啊!

寧彥亭眼睛一亮,等用過午膳以後,立刻解下身上的玉佩,差人去當鋪換了銀子回來。

回家之前,他先去了一趟首飾鋪。大手筆地買了最好的一套首飾,然後又去買了女兒和弟弟要的書和畫,最後才回了家中。先去女兒屋子裏送了首飾,果然得到了女兒十分驚喜地道謝。

等驚喜完,寧暖便立刻擔憂起來:“這一定很貴吧?爹爹,您的銀錢還夠花嗎?”

寧彥亭慈愛地道:“夠,當然夠,阿暖乖,爹爹怎麽會讓你擔心這個,以前是爹爹的疏忽,現在反倒是讓你擔心了,你放心,以後爹爹一定會會時常給你買東西的。”

寧暖自然是欣喜不已,連忙和他道謝。

得了女兒一籮筐的感謝,寧彥亭這才抱著漱石先生的話去找寧彥海。

寧彥海一整天都沒有什麽好臉色,見他出現,臉色更差。

他陰陽怪氣地道:“原來大哥還記得我,我今天等了許久,也沒等到大哥送銀子過來,還以為大哥將我忘了呢。”

“怎麽會。”寧彥亭殷勤地將手中畫卷展開:“三弟,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麽過來。早上是我出門的急,一下子將這件事情給忘了,這不是,想著三弟你等了一天,我就直接去幫你買了過來,也省得你白跑一趟。”

看到那副畫作,寧彥海臉色更加難看。

他想要的怎麽可能真的是漱石先生的畫作,只不過是找個由頭讓寧彥亭補償自己的私庫而已!

可現在好了,畫有了,銀子卻飛了!

一想到他還要將去見將這畫作賣出去變現,中間還有這麽多麻煩事,反倒不如直接收到銀子方便。寧彥海臉色更加難看。

心情不好,他也沒有給寧彥亭什麽好臉色,沈著臉收了畫,便找了個由頭將寧彥亭趕了出去。

寧彥亭熱臉貼了個冷屁股,心情也不大好。

若是換做平時,寧彥海對他這種態度,他當然也不會覺得什麽。可他來之前,是先去見了寧暖,女兒的激動高興還在眼前,那一聲聲感激,喊得他心中舒服的不得了。這漱石先生的畫作,比阿暖一套首飾還貴,偏偏弟弟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。

這其中差別待遇太大,讓寧彥亭心中覺得很不好受。

他沈著臉,一回到院子裏,就見寧朗飛奔而來,驚喜地在他面前站定,喊道:“爹!”

“什麽?”寧彥亭沒好氣地應道。

寧朗毫不在意,繼續道:“我聽說你給阿暖買首飾啦!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爹,我最近也看中了一樣東西,你可不可以幫我買來?”

寧彥亭臉色一沈,立刻想到了給他差臉色的弟弟。

一擡頭,再看到兒子滿臉期待的模樣,他一句應答又堵在喉嚨裏,怎麽也說不出口。

他心想:阿暖與朗兒平日裏從不求他,一旦有什麽需求,一開口,總是說一番祈求的話,態度更是殷勤的不行。可他的兩個弟弟呢?好似一直都是理所應當的樣子,仿佛他給他們買東西是天經地義的事情。

他又想起了妻子的話。

是了,為什麽兩個弟弟總是讓他出銀錢呢?

“爹,爹。” 寧朗叫他:“你還沒說,你答不答應呢。”

寧彥亭回過神來,看著他眼中的殷切,心又軟了下來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寧朗眼前一亮,立刻給他報了好幾樣東西。雖然多,可都是不貴的小玩意兒。

和弟弟一點也不一樣!

寧彥亭一口應了下來,習慣性的往袖子裏一掏。

——掏出了三文錢。

寧彥亭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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